病毒是大自然反脆弱的一种手段 - 读《血疫》
《血疫》这本书中提到过观点:从某种意义上看,病毒是大自然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泛滥做的自我平衡手段。
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做出反应,人类的泛滥仿佛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欧洲、日本和美国犹如癌症的烂肉,挤满了不停复制的灵长类动物,人类群落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也许生物圈并不“喜欢”容纳五十亿人类。也可能是一百年间人类的极度增殖突然产生了海量肉类,这些肉存在于生物圈的每个角落,面对想要吞噬它的另一种生命体,很可能无法保护自己。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雨林有自己的防护手段。地球的免疫系统察觉了人类的活动,开始发挥作用。大自然在试图除掉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说不定艾滋病只是大自然的清除过程的第一步。
这个观点跟《反脆弱》里面提到的观点类似:大自然会为了自身系统永存增强反脆弱性,进行自我调节。
一切不稳定或易碎的物品,都有很多机会被打碎。此外,大自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互动会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调节,以使整个系统永续生存。因此,这个磨合了千百万年的机制所诞生的,一定是强韧性、反脆弱性和局部脆弱性的奇妙结合,局部的牺牲是为了让整个自然更好地运作。我们牺牲自己是为了让基因留存,就好像用我们的脆弱换取了它们的生存。我们会衰老,但是在我们的肉体之外,基因会永远年轻,而且越来越适应新的环境。小规模的破碎永远存在,这往往是为了规避影响广泛的大规模灾难。
为了不让寄居在其上的某种生物繁殖过多导致其它物种的空间被积压和侵占,大自然派出使者——病毒,时不时出来维持下生态平衡。
我们也许做的不是要消灭病毒,而是应该维持物种的多样性,与大自然达成和谐。
摘录
在被侵蚀之前,埃尔贡山曾经是非洲最高的山峰,比现在的乞力马扎罗山还要高。从面积上说,它目前仍旧是非洲最广阔的山峰。
马尔堡病毒是丝状病毒家族的一员,它是人类发现的第一种丝状病毒。丝状病毒之间外观相似,仿佛亲生姐妹,但和地球上的其他病毒都不一样。绝大多数病毒都是胡椒粒似的球形颗粒,而丝状病毒却犹如缠结的绳索、头发、蠕虫或毒蛇。在摧毁患者的身体之后,它们出现在大量血污之中,样子像是倾倒在地上的一大盆意大利面条。马尔堡病毒有时候会盘成燕麦圈似的环形,它是目前所知的唯一一种环形病毒。
埃博拉虽说尚未在人类中引发无法逆转的决定性大爆发,但这一天似乎越来越近了。多年来它频频在非洲各处引起微爆发。科学家担心某次微爆发会酿成无法阻止的滔天巨浪。一种病毒能杀死九成感染者,疫苗和治疗手段都不存在,你可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后果就是全球大爆发。约翰逊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我们不怎么清楚埃博拉以前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它未来可能会做什么。埃博拉的行为不可预测。假如出现了以空气传播的埃博拉毒株,它会像流感一样在六周内席卷全世界,杀死无数人口。当然,它也可能永远悄然游走于边缘地带,每次只夺去少量的性命。
埃博拉这种病毒颇为简单,就像火龙卷那么简单。它快速高效地杀死人类,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埃博拉与麻疹、腮腺炎和狂犬病病毒是远亲,与某些肺炎病毒也有亲缘关系,例如导致儿童感冒的副流感病毒和能让艾滋病患者得上致命性肺炎的呼吸道合胞病毒。埃博拉在雨林里的未知宿主身上,沿着神秘路径一路演化的时候,俨然得到了上述所有病毒各自最凶残的一面。和麻疹病毒一样,它能激发全身出现麻疹。它的部分表现很像狂犬病:精神错乱,狂躁。另外一些表现很奇怪地像是重感冒。
埃博拉病毒粒子只有七种蛋白质:七种不同的大分子排列成状如长辫的结构,组成埃博拉病毒粒子的长丝。我们大致了解其中的三种蛋白质,另外四种则完全未知:结构和功能都是谜团。无论这些埃博拉蛋白质是什么,它们似乎都能瞄准免疫系统进行特定攻击。这一点上它又有点像同样摧毁免疫系统的HIV,但和HIV的悄然偷袭不同,埃博拉的攻击是爆炸性的。埃博拉病毒在人体内肆虐的时候,整个免疫系统都会失灵,你会像是丧失了应对病毒袭击的能力。人体像是被围困的城市,城门大开,敌军拥入,在公共广场上安营扎寨,放火焚烧所有一切;就在埃博拉病毒进入血液系统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几乎肯定难逃一死。你无法像击退感冒那样击退埃博拉,埃博拉十天内就能完成艾滋病要花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病毒在紫外线下会分崩离析,紫外线能摧毁病毒的遗传物质,让它们无法自我复制。
她拉开防护服,放在混凝土地面上,抬起脚站进去。她套上防护服,拉到腋窝处,将手臂伸进袖管,直到手指插进手套。防护服有棕色的橡胶手套,通过腕部的密封垫与身体相连。这是防护服的主手套,厚橡胶质地。它们是她和埃博拉之间最重要的屏障。手套是薄弱部位,是整套防护服上最容易受损的组件,这是因为它们接触的东西包括枕头、手术刀和骨骼的尖锐部位。你要负责保养自己的密封防护服,就像伞兵要负责收拾和保养自己的降落伞。
病毒是包膜和蛋白质构成的微小囊状物。囊体里有一条或多条DNA或RNA链,DNA和RNA是长形分子,包含病毒复制所需的软件程序。有些生物学家将病毒列为“生命体”,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说,病毒不能算是“活着”。病毒非生非死,它的“活着”很难定义;病毒存在于生命与非生命的边界之上。若是处于细胞外,病毒只是存在而已,什么也不会发生。它们是死的,甚至能结成晶体。血液或体液内的病毒粒子或许看起来是死的,但粒子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它们的表面有黏性。要是细胞凑巧经过,碰到病毒,病毒的黏性与细胞的黏性能够匹配上,病毒就会附着在细胞上。细胞感觉到病毒的附着,会包裹住病毒,将它拉入内部。一旦病毒进入细胞,就变成了特洛伊木马。它活跃起来,开始复制。
病毒就像寄生虫。它无法自己生存,只能在细胞内进行复制,利用的是细胞的物质和运行机制。所有生物的细胞内都携带有病毒,甚至真菌和细菌也不例外,有时候还会被病毒摧毁。简而言之,疾病也有自己的疾病。病毒在细胞体内自我复制,直到细胞被病毒塞满和撑破,于是病毒涌出破裂的细胞。病毒也会穿透细胞壁出芽,就像龙头渗出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复制、复制、复制、复制——艾滋病病毒就是这么复制的。水龙头不停漏水,直到细胞被耗尽物质,最终毁灭。宿主的细胞死到一定数量,宿主就会死去。病毒并不“想”杀死宿主,这不符合病毒的最大利益,因为病毒会和宿主一同死去,除非它能以足够快的速度从濒死宿主传播到新宿主身上。
病毒在繁殖时看起来是活着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它们又显然是死的——只是机器而已,小归小,但完全是机械式的,不比手提钻更有生机。病毒是分子大小的鲨鱼,是没有思想的行动。紧凑,冷酷,理性,只考虑自己,病毒全心全意自我复制:速度有时候非常惊人。它的首要目标就是复制。
病毒像炸弹似的击中医院,在患者之中肆虐,又从医院向外,像链状闪电似的打穿患者的家庭。医护人员给患者注射时显然没有给针头消毒,病毒通过针头很快传遍整个医院,随后扑向医护人员。高致病性、高致命性且无药可救的病毒有个特征,那就是它会迅速传入医护人员群体内。在某些案例中,医疗体系还可能进一步激发爆发的强度,就好比放大镜将阳光聚集在一堆易燃物上。
苏丹埃博拉病毒的消失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它的致死率太高了。杀人的速度太快,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患者在死前去传染其他人。另外一点,这种病毒无法通过空气传播。它的感染能力不够强,无法引发全面规模的灾难。它靠血液传播,但流血的患者在死前接触不了太多人,因此病毒没有太多机会被传给新宿主。
扎伊尔埃博拉病毒袭击人体内除骨骼肌和骨骼之外的所有器官和组织。这是一种完美的寄生生物,因为它几乎将整个人体变成了饱含病毒粒子的黏液。构成埃博拉病毒粒子的七种神秘蛋白质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分子尺寸的鲨鱼,吞噬人类的身体,供病毒自我复制。血液中出现细小的凝块,血液越来越黏稠,流得越来越慢,凝块附着在血管壁上。这就是所谓的“铺壁”,因为凝块会像瓷砖似的拼接在一起。瓷砖越铺越厚,继续产生更多的凝块,凝块随着血液流进毛细血管,堵塞血流,切断人体各个部位的供血,导致大脑、肝脏、肾脏、肺部、大小肠、睾丸、乳腺组织(无论男女)和全身皮肤出现坏死点。皮肤上出现名为“瘀点”的红色斑点,那实际上是皮下出血。埃博拉病毒攻击结缔组织尤其凶狠;它在胶原内增殖,胶原是维系器官的结缔组织的主要构成蛋白质,而埃博拉那七种蛋白质能够吞噬支撑人体的蛋白质。就这样,人类体内的胶原变成稀泥,皮肤从底层开始坏死和液化。皮肤上会冒出无数白色小水疱,和名为“斑丘疹”的红色皮疹混在一起。这种皮疹看上去像是木薯布丁。皮肤上会自发出现裂口,裂口涌出血液。皮肤上的红斑会增长、扩散和合并,变成自发产生的大块瘀伤,皮肤变得柔软和脆弱,稍微有点压力就会破裂。你的口腔会出血,牙龈会出血,连唾液腺都会出血——身体的每一个孔窍,无论多么细小,都会开始出血。舌头表面变得鲜红,随后腐烂剥落,死肉被吞下去或吐出来。据说失去舌头表皮的疼痛超乎想象。舌头的皮肤会在黑色呕吐物涌出时被撕掉。喉咙底部和气管外壁也会腐烂脱落,坏死组织顺着气管滑入肺部,或者随着痰液被咳出来。心脏内会出血,心肌变软,出血流入心室;心脏每一次跳动,血液都会被挤出心肌,涌入胸腔。坏死的血液细胞堵塞大脑,这是所谓的脑内血球沉积。埃博拉会攻击眼球内壁,血液会充满眼球,你也许会丧失视力。眼睑淌出血滴,你也许会流下血泪。血液从眼睛顺着面颊流淌,而且无法凝结。你会半身中风,一侧身体瘫痪,这在埃博拉病例中永远是致命打击。哪怕凝血在渐渐充满你的内脏器官,流出身体的血液却无法凝结,情形就像是从凝乳里挤出的液体。血液内的凝血因子已被消耗一空。你把流动的埃博拉血液放进试管观察,会发现血液本身已被摧毁。红细胞破损死亡。血液像是在电动搅拌器里打过似的。
时值雨季,所谓的“道路”是被溪流切断的一连串烂泥坑。引擎嚎叫,车轮空转,他们在连绵不断的大雨和窒息的闷热中以步行速度穿过森林。他们偶尔遇到村庄,在每个村庄都看见了伐倒大树垒成的路障。和天花病毒打了几个世纪的交道之后,村庄里的智慧长者已经有了控制病毒的土办法:切断村庄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保护村民不受瘟疫肆虐的侵害。这是反向隔离,非洲的古老传统,村庄在疾病流行期间禁止陌生人入内,赶走胆敢出现的外来者。
你越是琢磨高危病毒,就越会觉得它们不像寄生生物,而是越来越像猎食者。猎食者的特征之一就是会无声无息地潜行,有时候会埋伏很长时间,而后突然暴起袭击。
病毒通常不会杀死天然宿主。马尔堡病毒就像旅行家,能在物种之间传播,打破物种之间的分隔屏障,但从一个物种传播到另一个物种时,它有可能会彻底摧毁这个物种。它根本不知道分界线的存在。它不知道人类是什么,当然,从另一方面说,它也很清楚人类是什么:它知道人类就是肉食。
这种病毒接触肺部即可传染。另外,空气传播的致死量相当小:五百个有感染力的病毒粒子就够了。一个细胞就能轻易产出这种数量级的空气传播粒子。假如少量空气传播的埃博拉病毒进入空调系统,就足以杀死一整幢楼里的所有人。它的威力不亚于钚,甚至比钚更可怕,因为它能自我复制。
他说:“你们要为整整一幢楼那么多的动物实施安乐死。这次行动不是游戏。不要对动物产生依恋。它们反正也会死于埃博拉。所有动物都必须死,一只也不能放过。处死动物的时候不要多想。记住这是在阻止病毒传播到其他地方去。不要逗弄猴子。我不想听见笑声,看见有人和动物玩耍。我会很严厉的。记住兽医的信条:你们对动物负有责任,你们对科学负有责任。这些动物为科学献出生命。它们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这不是它们的错。它们和病毒毫无关系。你们要盯紧各自的搭档。绝对不要把用过的针头递给别人。针头拔掉盖帽后,必须对准动物而去。使用后立刻放进锐物容器。“
生物危害防护领域有一句老话:你永远无法知道生命何时灭绝。生命能从几乎所有攻击中活下来。完全成功的彻底消毒在实践中非常难以达成,事后也几乎不可能确认。不过,持续三天的电煎锅熏蒸和芽孢样本的全部死亡可以视为成功。猴舍大楼已被消毒。埃博拉遇到了敌手。有那么很短的一段时间,雷斯顿灵长类隔离检疫中心成了全世界唯一没有任何生命体存在的建筑物,直到生命在这里重新站稳脚跟。
马尔堡、苏丹埃博拉和扎伊尔埃博拉三姐妹又多了第四个姐妹:雷斯顿埃博拉。
铺设金沙萨公路影响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是20世纪最重要的历史事件之一。它夺去了至少一千万条人命,人类的最终伤亡数量很可能会超过二战。
他认为奇塔姆洞是大象凿出来的。母象教小象怎么凿岩取盐:凿岩是象类的习得行为,由父母教会子女,而非本能;这种知识在象群内代代相传了几十万年——可能比现代人类的存在时间还要长。大象在奇塔姆洞每晚凿下几磅石块,几十万年很容易就能挖出这么一个洞。这是伊安·雷德蒙的看法。他称之为“洞穴象成”理论:大象创造洞穴的过程。
绝大多数病毒离开宿主后活不了多久。艾滋病病毒暴露于空气中只能存活几分钟。没有人做过实验,研究黏附于干燥表面的马尔堡或埃博拉病毒能存活多久,但丝状病毒很可能可以存活一段时间,不过前提是所黏附的表面没有阳光照射,阳光能够破坏这种病毒的遗传物质。
艾滋病、埃博拉和其他雨林病原体的显现,无疑是热带生物圈遭到破坏的自然结果。这些新出现的病毒从生态被破坏的区域浮出水面,其中许多来自热带雨林破损的边缘区域,还有迅速被人类蚕食的热带稀树大草原。热带雨林是全世界最深的物种储备池,包含了地球上的大多数动植物。雨林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病毒储备池,因为所有活物都携带病毒。病毒走出一个生态系统之后,往往会在人类群体中波浪式传播,仿佛是正在衰亡的生物圈的回声。列举一些新显病毒:拉沙热病毒、裂谷热病毒、奥罗波凯病毒、罗西奥病毒、委内瑞拉出血热病毒、委内瑞拉马脑脊髓炎病毒、猴痘病毒、登革热病毒、基孔肯亚病毒、汉坦病毒、马丘波病毒、胡宁病毒、狂犬病毒属的莫科拉病毒和杜文黑基病毒、勒当泰病毒、科萨努尔森林脑炎病毒、HIV(无疑也是新显病毒,因为它对人类的渗透正变得越来越快,而且看不到尽头)、塞姆利基森林病毒、克里米亚-刚果出血热病毒、辛德毕斯病毒、奥-奈氏病毒、无名圣保罗病毒、马尔堡病毒、苏丹埃博拉病毒、扎伊尔埃博拉病毒、雷斯顿埃博拉病毒。
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做出反应,人类的泛滥仿佛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欧洲、日本和美国犹如癌症的烂肉,挤满了不停复制的灵长类动物,人类群落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也许生物圈并不“喜欢”容纳五十亿人类。也可能是一百年间人类的极度增殖突然产生了海量肉类,这些肉存在于生物圈的每个角落,面对想要吞噬它的另一种生命体,很可能无法保护自己。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雨林有自己的防护手段。地球的免疫系统察觉了人类的活动,开始发挥作用。大自然在试图除掉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说不定艾滋病只是大自然的清除过程的第一步。
艾滋病病毒是一种快速突变病毒,它会不停改变。这种高频突变体犹如变色龙,在人群和个人之间传播时,会自发改变它的个性。它甚至会在感染过程中变异,死于艾滋病的患者往往感染了多个毒株,它们全是在感染者体内自发出现的。一种病毒能够迅速突变,也就很难研制针对它的疫苗。换个角度看,这说明艾滋病病毒是生态系统改变的自然幸存者。艾滋病病毒和其他新显病毒逃过了热带生物圈的毁灭,因为它们突变得比生态系统的改变更快。它们无疑擅长逃离艰难环境,因为某些病毒已经存在了四十亿年之久。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逃离沉船的老鼠。